Bsports2007年8月7日,横跨千里,莆田市警方在深圳宝安区郊区的一家医院中将改名换姓的嫌疑人捉拿归案,罪名:故意杀人。
虽然此时距离案发,已过去了小半年的时间,但因为受限于刑侦技术条件,这已经算得上神速,何况死者死因更是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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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依旧还是那座大山,韦志安花了很多年走出大山,眼下却还是要回来。神农架依旧还是那个神农架,韦志安如今要离开这里也仍然需要一天的路程。
“我和过一天老一天,你这些年独自在外,很苦,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就是怕以后你见不着我们了。”
母亲掏心掏肺的一番话,让素来坚强的韦志安也不免润湿眼眶。而此时谁也没有想到,这话竟会一语成谶。
对于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韦志安是四个儿子中最小的那个,也是读书读得最好的那个,更是唯一走出大山的那个,其中付出的辛苦,韦志安自己最清楚。
这些年来独自在外生活,韦志安过得很苦。读书期间,他什么活都干过,照他的话来说,大部分时间,他都要自己挣钱供自己上学。
从小学起,他就在山上挖药材卖钱挣学费。到了大学,除了要在学校挣勤工俭学奖学金之外,他挖过煤、烧过锅炉、拌过砂浆、挑过砖。
工作以来,韦志安辗转多地,始终难以安定下来。结婚后离婚,又结婚生子,然后又离了婚,浑浑噩噩度日。
1999年,韦志成从河北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本科毕业,来到湖北省谷城县人民医院工作,后前往深圳工作。期间,因两地分居又与育有一子的第二任妻子离了婚。
好在工作受到了领导的重视,2005年8月其从深圳来到福建莆田市荔城区中医院,坐到了急诊科主任的位置上,可是,韦志安心里总还惦念着深圳。
韦志安的第三段婚姻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他是急诊科主任,妻子赵晨曦(化名)则是医药销售代表,他是农民家庭,赵晨曦也是。结婚照上,善男信女笑容明媚。
只是这样甜蜜的时光,能延续久长吗?人们总是渴望用恋爱和婚姻,填补自身的残缺和不全,此事古难全,更何况,婚姻背后常有最不堪的生活和无休止的争吵。
身在异乡的第三次婚姻,并没有给韦志安带来想象中的完满。相反地,事业的不前、婚姻的不满,令他想要再一次出走。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吗?他试探性地提出了想去外面发展的想法,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妻子赵晨曦和家人的反对。
“亲爱的宝宝,从今天起,妈妈要开始写日记,因为不知道你是男还是女,所以就叫你宝宝吧!也不知道我这次日记能写多久,因为妈妈做每件事的时间都不长,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够看得到。”
一时间,这一家人都沉浸新生命即将诞生的喜悦当中,殊不知危险正在悄然逼近。望着妻女熟睡的脸庞,韦志安的心却仿佛被环绕。
2007年3月1日凌晨,一通急救电话打破了莆田市荔城区中医院值班室的平和与倦意,来电的是本医院急诊科的主任韦志安,刚生产完的赵晨曦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为什么说再一次?原来,就在生产的第二天,赵晨曦就曾陷入原因不明的昏迷。多亏了值班发现及时,医院全力抢救,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只是,这一次就没有上一次幸运了。赵晨曦被送到医院时就已休克了一段时间,几近死亡,医院抢救到凌晨三点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这条年轻的生命被死神夺走了。
喜事变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切对于老实本份的赵晨曦的父母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女儿平时身体健康,怎么会生了个孩子人就没了呢?
一家人更是难以原谅负责急救的医院和身为急诊科医生的女婿,几番前往医院讨要说法,认为是医院和女婿抢救不及时导致了女儿的死亡。
冤有头,债有主。院方主张两次抢救都竭尽全力,在救治赵晨曦的过程中,他们并不存在过错,问心无愧。
为了防止韦志安被情绪激动的女方家属打伤,民警把他带回了派出所,并调取了医院抢救的诊疗报告。报告显示:赵晨曦的死亡原因是体内血糖偏低导致休克死亡。
一般来说,正常人的血糖在3.9mmol/L到6.2mmol/L之间,而化验单上赵晨曦的血糖却只有惊人的0.6mmol/L。而正常情况下,血糖低于2.6mmol/L,人就已经濒临休克。
众所周知,胰岛素是内可以促使血糖降低的蛋白质激素,人可以通过自身体内分泌和外部注射两种方式来获得胰岛素,从而达到机能的平衡,而注射胰岛素也常常被用来治疗糖尿病。
可是,通过进一步的调查,警方了解到,死者既无糖尿病史又无低血糖史,平日身体十分健康,生产时也并未出现产后大出血的症状,更没有服用降血糖药物的经历。
那么,死者赵晨曦的血糖怎会降到如此之低?调查进行到这里,线索似乎都表明了,这并不是一起平常的医疗纠纷,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但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对于“死者究竟是因为自身突发恶疾,还是被人为注射了胰岛素”这个问题,警方眼前仍然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一时间,案件陷入了僵局。
然而,韦志安接下来的举动却完全出乎了警方预料。2007年3月7日中午,韦志安在派出所利用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溜走了,这一走就是音讯全无。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韦志安竟然伪造了多张获奖证书和硕士书。于是,警方决定以伪造印章罪对其展开追捕。
但是猜测本身违背伦常,谁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加上各方面的鉴定结果还没出来,谁也不敢轻易的下定论。
就在这时,死者家属提供了一条线索:韦志安曾在妻子死亡后,行色匆匆地从中医院回到家,并十分神秘地把一个塑料袋扔掉了。
于是,民警从垃圾桶里翻出了死者家属所说的塑料袋,里面赫然是用过的针筒和一个空瓶,这让负责搜查的民警背后出一身冷汗。
由于空瓶外包装已经被撕去,民警立即将其送往福建省公安厅总队进行检验。与此同时,法医也决定解剖死者尸体,以彻底弄清其死亡的。
不过,对于死者父母而言这实在是难以接受。毕竟女儿已经命丧手术台,现在为了弄清为何死亡,竟然还要被开膛破肚。
考虑到死者家属的心情,法医遍寻资料,终于另辟蹊径,找到了方法来证明死者死于他杀,即通过抽取心血,检验胰岛素和C肽的相关关系,来判断体内胰岛素是否外来。
最终的调查结果显示,赵晨曦的血液里胰岛素含量超过了500个单位。而正常人血液胰岛素含量,也就是5到25个单位。
但怀疑毕竟是怀疑,为了彻底排除死者自身疾病原因,在不断地争取家属同意后,法医进行了最终的解剖,并对死者诸多器官进行了病理检验,更请教了国内著名内分泌专家,最终确定了死者外源性的死亡原因。
而送至省队的物证鉴定也显示,空瓶和针筒内皆残留着胰岛素。至此,一切方才大白,不免令人感到唏嘘。
韦志安在被捕后,坦白了自己的犯罪过程。2007年2月24日上午,也就是妻子赵晨曦生产后的第二天,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未遂。
第一,胰岛素容易分解,难以查明死因;第二,妻子刚刚生产,身体虚弱;第三,在医院动手可以顺水推舟栽赃给医院。
如今只需要推动针筒,他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最终在天使和魔鬼的鏖战中,他选择了站在魔鬼那一边。
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了所有人一个机会,更给了韦志安一个机会重新做人。可是,此时的韦志安心意已决,他仍然选择执迷不悟,最终一错再错。
2007年2月28日深夜,这是赵晨曦坐月子的第4天,韦志安以打消炎针为由给她注射了800个单位的胰岛素。
这一刻,韦志安的专业知识化为屠刀,职业信仰沦为便利,希波克拉底的誓言不敌心中邪念,丈夫不是丈夫,医生不是医生,人不是人。
直至最后,他面对妻子的双亲和自己的双亲也只有突然的下跪和磕头,在勉强被拉住后,半天才嗫嚅出一句。
最后,韦志安在自述材料最后一行写下的是“悔恨莫及”四个字。可是行差踏错到如此地步,人生已经不能从头来过,只能空余遗憾和反思。
不知道在牢狱的无数个夜晚,他是否也会想起妻女柔软的脸庞,也会怀念起曾经难以忍受的平庸生活。他不是单单被人逼上了绝路,也是被自己逼上了死路。
无限膨胀的是资本主义的逻辑所在,是人们不断进步的动力之一,同时也是时刻悬在人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握在手中的潘多拉魔盒。
人们对于的追求,就像对于攻击、压抑、侮辱、支配、杀害他人的想象一样,是不能被管制和取缔的。但是,我们必须明白,在和将付诸行动之间,总有千里之遥。
多年过去,我们无从得知究竟是什么原因最终使得丈夫对妻子痛下杀手,也无从得知韦志安后来的遭遇与心境,但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尊重。
这并不是什么胡诌的故事,事实上,它作为一种悲剧,切实地发生过、存在过,而它留给人们不仅有唏嘘,还有警示;不仅有同情,还有思考。